起名废晚期

【郑徐】琴师.上

HB to午酒@声子棱镜(好像艾特不出去…希望能看到)

晚了半个月的生贺,祝洒洒高考拿高高的分!生活和学业都要顺利呀!

咸鱼了很久,想产出有点困难了,希望大家别嫌弃…本来想全写完再发的,但是太长了,再拖就到下个月了,总是写着写着就扩了很多没用的内容…只好先发个上篇出来w

转换的第一人称视角,先排雷,ooc慎

bgm——音频怪物:琴师

借梗:琴师

不是小甜饼或者夹心糖,大概是一卷厕纸吧,又长又涩又平淡,感谢所有看完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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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已经我被关在这里的第二天了,皇上还是没有丝毫要放我出去的意思。

四天前的晚上,他遣了一群野蛮的官兵闯进了我栖身的茅草屋里,连人带琴强拉上了马,经过一番奔波到了皇城。

沿路车马劳顿,窗外的景色如同被泼了墨的书卷,马车里日子就在我的挣扎和控告中浑浑噩噩地过去,持矛执盾的官兵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,不为哀求食物的百姓驻足,不为衣不蔽体的孩童让路,却因天子一时兴起,劳师动众地来抓捕我这个市井闲人。

闲暇时我也没有弹琴的念头,并无自夸的意思,但如此澄澈的琴声若是被他们听去,怕是对上等好琴的玷污。于是之后的两天,我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。

皇宫比我想象中还要豪华,五步一楼,十步一阁,房檐上肃穆的石雕恶狠狠地对着天空露出獠牙,卑躬屈膝的宫女下人来来往往,悄声细语,仿佛这里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华贵陵墓。

在如此压抑的气氛里,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皇上,他穿着松松垮垮的龙袍倚在檀木椅子上,用轻蔑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着我,从湿淋淋的头发到满是补丁的衣服,从精心呵护的桐木琴到我绷得笔直的脊梁。

"朕听闻你是江南第一琴师,出身名门,家族在当地也颇有声望,如今怎么落得如此地步。"

他的话语听着关切,眼中其实满满的讥讽嘲笑。

"你若答应以后留在宫中为我效力,我大可保你衣食无忧,徐景熙,你意下如何啊?"

"家母丧期未过,恕难从命。"

他仿佛是料到了我的回答,也不在意,摆摆手唤来一群下人,抄起我的琴,把我拽出了门外,在一群宫女侍卫见怪不怪的目光里,我招招摇摇被拖了大半个御花园,在偌大的皇宫里兜兜转转,最后被关在了这个又破又潮的柴房里。

我的琴被弃置于角落,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拎起两条沉重的枷锁,利落地铐在我的手上。

"上一个不听话的人就是活活饿死在这的,你好自为之吧。"

言毕,他嘭地一声合上了门,刷刷落锁,又对门口的侍卫嘱咐到,"郑轩,你可把人看好了,他要是跑了,我们都要掉脑袋的。"

"压力山大,陈哥,我看着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啊。"

"你小子啊,油嘴滑舌,净会偷懒,这次把眼睛给我睁大着点!"

"知道了知道了。"

我倒也是心大,路上奔波劳苦,到了目的地也顾不上别的,一闭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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压力山大…早上的包子连点油水都没有,这侍卫的工作怕是越来越难了。

我在皇宫里待了有五六年了,因为身子骨硬朗,又打街巷间习得了一身东拼西凑的武艺,十五六岁就开始给有钱人家当侍卫,没过几年就被人给推荐到了皇宫里。

这份差事啊,说困难倒也能忙里偷闲,说简单却也劳神劳心,俗话讲的好,伴君如伴虎嘛,为了凑个温饱,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
不过和在皇上跟前忙活的陈哥比,我倒是轻松很多,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,儿女情长也不曾放在心上,现如今却是少了养家糊口的烦恼,本本分分地守好自己的饭碗,混到七老八十也不成问题。

至于这份差事本身,我倒是还满意的,皇上虽是九五之尊,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个雇主而已,况且他不但包吃包住,运气好还有大笔的赏银,总的来说,他的确是一个好雇主。

但我也明白,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。

自从我从城门调进皇家后院,就见多了各式各样的施暴者和受害者。

哭喊着表明爱意,却依旧被打入冷宫的妙龄妃子; 被贩卖而来,夜夜哀泣的农家姑娘; 因为一身正气惹怒皇上,活活被棍杖打死的忠心臣子; 还有上次死在这里的,为了满足皇上的享乐而被无辜软禁的戏子伶人。

听说上周皇上在酬百官宴上大怒,掀了桌台,要将军寻当朝最好的琴师来,这不,这倒霉的琴师今天就给关进来了。

希望他懂点事吧,不然龙颜大怒可是要祸及全城的,说不定连我都要吃板子,压力山大啊。

但这可是当朝最好的琴师啊,倒是有点想听他弹上一曲。不过与其琢磨这些高雅的情趣,不如先去填饱自己的肚子吧,也不知道今天御膳房的后门开没开……

至于那个琴师?虽然脏兮兮的,但看得出是一副读书人文弱的模样…压力山大…应该逃不出去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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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丑时,睡了不过一两个钟头,兴许是柴房太潮的缘故,又有仲秋的冷风钻进来,吹得头生疼。

"有人么?" 我有点饿了,肚子一阵一阵地叫,在夜里听的颇为清楚。

"外面有人么?" 依旧是没人答话。

难道是睡熟了? 逃跑的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。

我家虽是湘江边上有名的文官世家, 但是我父亲对习武很有兴趣,在他的熏陶下, 我对机关术也有点浅薄的研究。

铐着我的锁链爬满了深红的锈迹,一定是有些年头了,若是手巧一点,打开也并非难事。

我吃力地搬来了琴,轻轻地敲敲琴额,那里有我改装的一个小木匣,另一只手摸到琴项的一个小凸起,左旋一矩,右行七度,啪嗒一声,小匣子就弹了出来,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只淬了毒的袖剑和一根银针。

银针是我亲自打磨的,相当顺手,不稍一会就打开了两把锁。

带着琴逃跑绝非易事,但是这把桐木琴是母亲送给我的诞辰礼物,跟了我好些年头,更何况里面有我保命的小玩意,我更不能把它落下。

柴房的木门上有锁,不过太过小儿科,两扇门的缝隙又很大,两指夹着银针从缝隙穿过去,我轻而易举地就把锁撬了开来。

被关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,柴房的外面竟是一处荷莲相倚的池塘,仲秋十月,荷花的叶子已经落了个七七八八,到处都是残荷在惨白的月光下执拗地伸展着,炫耀着它们枯槁的枝干和破败的莲叶。

这副苟延残喘的样子怕是皇宫的真正写照了吧,夜夜笙歌,淫迷挥霍,却无人关心朝政,无人把持大局,不然父亲也不会被贪官污吏供出去做替罪羊,我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地步……

正为眼前的破败景象恍了神,我头上传来了个不慌不忙,还夹杂着点咀嚼声的嗓音。

"看不出,你还有两下子呢。"

我抬头望去,那人半躺在房顶上,身前是块破布,上面堆了几个白面馒头,腰迹别了一把润泽的白玉箫,身子旁边放了把乌青的剑,因为逆着月光,我看不清他的脸。

我皱了皱眉,扶上琴弦,刚想有所动作,就听那人又说话了。

"别急着动手啊,就算是我放你走了,御花园外的一圈侍卫就是第一关,沿途值班的侍卫是第二关,城墙上的是第三关,再说了,就算你以一当百,也飞不过护城河吧。"

我心下明白,他说的在理,何况我势单力薄,现在又虚弱得紧,可是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啊。

可他仿佛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,"其实啊,你待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,不就是弹两支小曲么?弹好了就有赏钱,听腻了就放你回去。压力山大,你再看看我们,这太平盛世的也没有刺客可以抓,更别提领赏钱了。"

"太平盛世?" 这四个字一下刺到了我的痛处,方才兴许是困迷糊了,我居然觉得他有几分道理,现在看来,也不过是皇上的又一条走狗罢了。

"沿江一带闹饥荒,内陆如今又缺盐缺水,六成的百姓食不果腹,每天为了生计奔波,甚至于抢食树皮砖土,牲畜纷纷病死更是导致西北地区瘟疫频发,如今举国上下民不聊生,哀鸿遍野,你居然大言不惭说这是个太平盛世?"

"压力山大…你这么激动干嘛," 他一副懒得和我争论的样子,扬起手里的半个馒头,对我说道," 吃个馒头不?捂回来的还热着呢。"

我没吭声,转身又回了柴房,不过他说的在理,我现在是肯定逃不出去的,父亲还在大牢里,我是他的独子,更不能贸然送死,不如索性昧着良心当两天御用琴师,要么等皇上放我出去,要么找个能出宫的好时机再逃走。

坐在柴垛上,我还要自己把手铐复原,锁链清脆的咬合声,不免让人有些恼怒。

都怪那个粉饰太平的傻侍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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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膳房的姑娘们都是好人啊,后门的台阶上总是会留点糕点屑给园里的喜鹊八哥吃,不过抢别人的食终归不太厚道,我还是进里面看看吧。

这后门都被我撬得轻车熟路了,不然哪能油光满面地活到现在呢,压力山大,其实我来顺吃食的时候,还是很愧疚的。

炉灶上一屉一屉的白面馒头冒着暖乎乎的热气,左手捞点桂花酥,右手点一口卤水豆腐,我从外衫里拽出一条花布,直冲着几屉大馒头走过去。

嘿,今天来的小琴师好像还没吃晚饭呢吧…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好人,这么想着,我就多拿了几个馒头。

回柴房的路很清净,这也是我喜欢这份差事的原因之一,没人打扰,也没人立规矩,安安静静做点分内的事,看看花逗逗鸟,一天就晃悠悠地过去了,不过是看守几个一心寻死的忠心烈士或是手无寸铁的宫嫔乐师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良心倒也不会那么痛。

一路闻着花草香,没几步就到了柴房,我正掏出一个馒头要啃呢,看着窗户里晃动的人影,才注意到那个小琴师好像醒了。

啧,这大半夜的,不会是想跑吧…压力山大,这次这个可真是不安分。

我捂着馒头,腾腾两步窜上了房顶,悄悄地听他的动静,不想没一会,门就被他撬开了。

看起来他不只是不安分,还挺不简单啊。

不过外面的人可没有我好说话,逃出去的要么是被射成刺猬,要么是打个四十大板再拖回来,怎么都活不长,压力山大…要我看着人去送死,良心还是有点不安啊。

"看不出,你还有两下子呢。"

他一脸警惕地抬起头,月光正倾泻在他的脸上,脏兮兮的面颊上糊了几绺乌黑的头发,不过再多的尘土也挡不住他白皙的脸和清澈的眸子,眉清目秀的少年,明明带着一股温吞的书卷气,却搂紧了紫红色的古琴,目含敌意地看着我。

怕不是要动手吧。

我连忙阻止了他,打算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,劝他消停在这待上两天,拦不住也要用缓兵之计啊,没想到却被他抓住个字眼,义愤填膺地争论起来。

太平盛世……我又何尝不知呢。

不过想在这里活下去,就不能睁开眼睛啊。

一边转移了话题,一边回味着他的话,恍神的功夫他就好像是认了命一样地回屋了,不过那颤颤巍巍的几步倒是让我有点担心。

"你还是吃点东西吧。"

"不吃。" 闷声闷气的。

小孩子闹脾气吧…也罢,这香喷喷的白面馒头我就只好独吞了。

可是谁成想,第二天早上有汤有水的饭菜他也一口不动。

"压力山大…陈哥,为啥我还要劝他吃饭啊?"

"他要是饿死了,咱谁也跑不掉! 都陪着他上刑场! " 陈哥满脸的凶神恶煞,表面是吓唬我,其实我知道,是给那个小琴师看的。

我看着躺在柴火上的人戴着镣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,只好认认真真地和陈哥做了保证,费了一番口舌才把人送走。

"你真不吃? "

那个小琴师摇摇头,甚至连两个字都要吝啬。

"唉……" 我提起剑鞘挠挠头发,"昨天不是讲了道理么,你要吃东西才能撑到皇上放你走的那天啊。"

"我不会吃他给的东西的。"

还挺坚决的。

"压力山大…昨天我给你的你也不吃啊。"

"……" ,他顿了顿,转过头来看我,还蛮坚毅的样子,"这不一样。"

我是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,好酒好菜何必想不开呢,不过他有心结,我也勉强不来,只好又把大门锁上,抱着剑依在墙上看池塘。

风很轻,没有晚秋狂风巨浪的气魄,像是风啊,水啊,树啊,一瞬间都温和了一样,我迎面对着这样的景色,打算小憩一会。

结果还没等我捂热了墙面,柴房里传来一阵瑟瑟的琴声。

那段琴声由小而大,刷刷地震起了墙根下的落叶,又在安静的池塘上打出一阵颤抖的波纹,连院墙上的乌鸦都静了下来,默默地听着这段婉转的调子。

琴声先是如同廊下恋人的漫步,温声细语,声声连绵,俄而又像是江南碎雨中莲步轻移的姑娘,铮铮泠泠,犹如泉水流过山涧,转瞬间,细润的水波流进了军人的饮具,被带到战场上,只听一阵兵戈相争,马蹄踏踏,自黄泉之下冲上九天云霄,听得檐上的鸟儿受了惊,落下几根羽毛惶恐飞去。

战马从漫漫荒漠杀入浩浩皇城,转眼间,水又顺着军人的铠甲流进了银觞,一片歌舞升平之中襟袖飞舞,香气阵阵,拂过宾客的脸颊,听者仿佛处在宴会的中央,舞女在身边半掩月容,羞答答地转起了水袖,清酒混杂着刺鼻的脂粉,自宴厅的台阶流下,顺着溪流汇入了乡村的古井,斑驳的青石板,粗糙的麻草绳,一时间琴声变得晦涩,仿佛是沙漠中蹒跚的旅人,竭力迈出最后的步伐。

妇女的控诉,壮年的挣扎,孩童的哭喊,一切的惨剧都顺着风儿刮进了古井中,一时间,院中变得寂静,仿佛是琴声中的村子一片死寂,压抑着铮铮的拨弦声,最后的人们已经变得疯狂,呐喊,哭嚎,从千百里外杀入皇城,划破了宴会的帷帐,杀入了每位高谈阔论的宾客耳中。

琴声诉说着母亲失去孩子的刻骨之痛,恋人远隔千里的相思入骨,幼儿失去父母的绝望迷茫,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沧桑悲怆。

这琴声,生生要听者流下两行泪来。

再放任他弹下去,怕是整个皇城都要笼罩在阴霾里了,我摸向了腰间的笛子,找准这条悲伤的溪流溅起水花的空隙,悄悄地滑了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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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不甘,悲愤,只能用琴来诉说,我仿佛看见自己身处一片村落之中,血溅上了三尺高,路边院前皆是倒死,屋内屋外全是难民,他们流泪泣血,浑浑噩噩地向我走来,我想跑,却逃不开。

我被困在了自己的琴声里。

正当一个老妪的手碰到我的衣角时,一阵剑气隔空而来,惊起一阵沙土,我趁机逃开了这片绝望的村落。

挥出这一簇剑气的,竟然是一阵清亮的箫声。

我依然迷失在这阵琴箫合鸣中,一时间辨不清箫声的方向,它好似一队轻巧的燕雀,叽叽喳喳地唱着欢快的调子,徘徊在我身边,它们知晓我的意图,分享我的感知,默契地与我保持着稳定的距离,直到我远离了那片布满血色的村庄,它们才姗姗而去,我抚琴的手也就此停了下来。

隔了半晌,我才回过神来,那阵箫声是从屋外传进来的,大概是那个腰间别着白玉箫的侍卫吧。

"嘿,这个曲子,有名字么? "他问道。

"即兴的曲子,要不你来取名? " 我向窗外喊话。

"哈哈,算了吧,怎么好意思呢。不过你…你总有个名字吧? "

"我叫徐景熙,你呢? "

"郑轩。" 他从窗前绕到门口,爽利地开了锁,手里端一个盛着荤素菜蔬的食盘,"弹得不累么?吃点东西吧。"

他这么一说,我倒是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了,发泄了一通,心里的怨气也轻了不少,索性就执起箸尝一尝宫里的伙食。

我狼吞虎咽的时候,他就抱着剑立在一旁,笑意盈盈地看着我。

"你看什么? "

"嘿,我就是看你这个人啊,刚才还义正言辞地不吃不吃,现在这幅样子又像三年没吃饭一样。"

怎么说我也是被掳进来的,逆来顺受岂不是显得我没骨气么,这人可真是,看破不说破啊。

他也没有知趣出去的意思,我只得转移了话题。

"郑轩……是吧,我是湘江桐城人,你是哪里的?"

"我?打落地就在皇城根下讨生活,没爹没娘的,哪来祖籍一说。"

倒也是个苦命的人,这么想着,我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怜悯,便抬手把食盘向他推了一推。

"你吃点么? "

"不了," 他冲着我微微一笑,"你啊,明明是个和善的人,昨晚怎么凶神恶煞的,活像只赌场里被押了钱的蛐蛐。"

我不禁气结,和这个人大概是不能好好交流了,还是闭嘴吃菜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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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琴师想开了之后,倒是也好看管,没事斗斗嘴,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。

不过他也不能再躲清闲了,今天是个郡主的诞辰,八成皇上就要召他去奏乐,我正琢磨着这事呢,诏令就来了。

这传话的太监也是脸不红心不跳,明明是对着柴房里铐着枷锁的俘虏,偏偏挤了一脸的褶子,端出一副礼遇上宾的模样,文绉绉地拿腔捏调,险些把我的早饭都勾出来。

徐景熙倒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,点点头,也不答话,给他解开枷锁时看都不看我一眼,俯身抱上琴,头也不回地就走远了。

嚯,这人可真是不懂得报恩,也不想想这两天是谁给他跑前跑后的,居然就这么走了,连句谢谢都没有。

但这种琐事也烦不了我多久,愤愤不平了一小会,我就盯着池塘,把他忘到脑后去了。

以至于他抱着琴站到我前面的时候,我还愣头愣脑地发问,"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? "

他簇了簇一双好看的眉,"都过了晌午了,你还真是清闲啊,难道是走了一天的神? "

"压力山大…",据我所知,皇上是个大方的人,对伶人乐师从不吝啬赏钱,他又是有真才实学的,估计是领了份大赏吧,"皇上还要继续关着你?"

"关还是要关的,八成是怕我跑,不过换是换了个舒适点的牢房罢了。"

"那你还回来干嘛?"

"郑侍卫,徐乐正可是封官领赏回来的,还点名要你跟着呢,马上就能离开这破柴房了,升官发财可要挂记着我们啊。"

徐景熙身后探出来个小宫女,笑呵呵地看着我。

"压力山大…要我跟着?不会是让我去服侍你吧,我做不来。"

他闻言一笑,"要你洗衣做饭,你又能怎样。这不是个太平盛世么," 他还偏偏给那四个字加了重音,"皇命难违啊。"

眼看是还记着那个仇呢。

不过倒也是,我只得认命得跟他走了。

压力山大,以后再来御膳房加餐,怕是要多走上半个钟头了,摊上这家伙可真是晦气啊。

他的新居所在皇宫唯一的一片竹林里,幽静清雅,静听还有潺潺的水声,是个适合发呆的好地方。

他也没像之前话里说的,压榨我洗衣做饭,反倒是我享了口福,他闲暇时便在林子里点火升灶,闷上两块芋头,在签上串只鲜活的鱼,放在火上不急不忙地烤,过两三刻就能用上一顿乡间美味了。

"这不是比他们送来的饭强多了,那所谓的山珍海味呀,总是有一股子土腥味。" 他举着两串烤鱼,邀功请赏似地向我递过来。

"你可真敢说,"我接过一条鱼,"那些饭菜怎么说也是半个御膳了,寻常人千金难求,你还要嫌弃人家,小心大厨举着菜刀追杀你。"

一边说着,我闷头咬了一口,嘶,这鱼大概是我吃过最鲜的了。

"你这手艺是打哪学的?"

"跟我娘学的,好吃吧," 他忙活着添柴火,"让她亲自来做,比这还要鲜上好几倍呢。"

"是么,那我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去尝一尝。"

他手上的活顿了一顿,眉眼微垂,说道:"她上个月刚刚过世。"

这是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啊。

"……节哀顺便。"

"无碍," 他摆摆手,脸上又恢复了平日和煦的样子,"只是她丧期未过,我父亲又不能去看望,我怕她一个人在那会觉得孤单。"

"她肯定是想在你身边,时时记挂着你的,别为此忧心了。"

他扯出一个苦笑,"希望如此。"

"话说回来,你父亲呢?你无缘无故给抓进宫里来,他肯定很担心吧。"

"我父亲啊…他在大牢里关着呢。"

压力山大…我这嘴今天怎么这么欠。

"他是当地的太守,因为上面的人贪污救灾饷银,不得已便把他推出来顶罪,我父亲又不善与他们搞那些结党营私的勾当,这关键时期自然没人为他辩驳。如今他锒铛入狱,我家宅子家产尽数被官服收缴,只给我留了个挡风遮雨的棚屋。"

他低头盯着那簇长短不一的木柴,仿佛是要用目光烧出个洞一样,"一年前,我家还是当地的大户人家,上下门客佣人十好几口,如今树倒猢狲散,母亲病逝,父亲服刑,唉……"他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,"命数这东西啊…可真是玄妙。"

我也不知道能安慰点什么,只好伸出手,揽了揽他的肩膀。

"我现在连自己的家是哪都说不准了,二十多年白活一遭,到最后落了个一无所有的下场。"

"别这么想," 我拍拍他的背,兴许是为了弥补自己戳人痛处的过失吧,我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,"你还有我啊。"

他闻言转过头来,用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盯着我的脸,眼里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
一阵风吹过来,夹带着烤鱼的咸香和竹笋的清香,幽幽地从耳朵灌进我的脑子里,好像那么一瞬间,我惊觉我的一生就要同他一起,完结在这片竹林里了。

"哈哈,"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我的手,"郑轩,你这人…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。"

"开什么玩笑。"我佯装反感地坐远了点,伸手舀了一瓢水递给他,"慢点吃。"

天色渐晚,但火好像烧的更旺了,火光映得他满脸通红,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样。

说起来,我额上也有点冒汗了,大概是秋老虎发威吧。

没来由地,我突然觉得这竹林里的夜景,可真是醉心地美。

景美,人也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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