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名废晚期

【郑徐】琴师.下

一份提前了十天的郑轩生贺!
答应我!吃之前!再嚼一遍上篇好嘛!不然会接不上的……
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给郑轩加奇怪的设定……
总之祝食用愉快!
bgm:琴师

借梗:琴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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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吃了烤鱼之后,徐景熙就像喝高了似的,硬是要拉着我在溪边弹琴,仲秋的夜里风凉,他又没轻没重地下水去戏耍。早上去他房里时,我发现他脸烧得通红,果不其然,是染了风寒。

"压力山大…告诉你不要去摸鱼,你偏不听。"

"阿,阿嚏…",他对着我打了个大喷嚏,勉勉强强地把眼睛撑开一条缝,"抱歉…我也不知道会染风寒啊。"

我叹了口气,在热水里搓了搓方巾,照太医嘱咐的,盖在他头上。

我估摸着,他不单单是受了风寒那么简单,之前从桐城到京城,淋了两三夜的雨,马车颠簸,又受了惊吓,在阴冷潮湿的柴房里再睡上一晚,怕是积劳成疾,这次肯定是要大病一场的。

"我去给你取药,门外有人候着,我尽快回来。"

蹙眉叮嘱了一句,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,我就转身提了太医留下的方子,急冲冲地出门去,在院外迎面撞上个宦官,堆出满脸的笑看着我,我对他点了一点头,又匆匆忙忙地向药房赶去。

药房的人干活麻利,不一会就搭好了几味药,分装在纸包里递给我。我看着药房的小姑娘在药里混了七八块黄连,这下徐景熙可有的受了。

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,要是又被皇上唤去弹琴就麻烦了。

谁成想,我竟是一语成谶。

在偌大的皇宫里七拐八拐,我刚冲进院子里,一个小丫鬟就慌慌张张地撞进我怀里,看着她脸上挂了两道泪痕,我心下一凉。

"怎么了?可是徐乐正出了什么事? "

看门的小宫女哭哭啼啼地拽着我的袖子,"郑轩! 你快去看看吧! 徐乐正还烧得不省人事呢,就被他们抬走去清和殿奏曲了! 我怎么都拦不住! "

我听了这小宫女的话,当下就担心起来,清和殿是兰贵人的寝宫,离我们下人的住处少说也有两三里地,徐景熙烧得迷迷糊糊的,给拖到那还哪有力气弹琴,怕不是又要受一顿责罚。

情急之下,我把药包塞给门口的丫鬟,提着剑就冲了过去。

希望他不要有事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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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痛得快要裂开了,深秋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"这位公公,我们这是要去哪啊? " 我定了定神,才觉察自己烧得嘴唇皲裂,连开口说话都有些吃力。

"皇上和几位娘娘在清和殿看花呢,要你去弹琴助兴,徐乐正可要快点打起精神来,莫要扫了主子们的兴致啊。"

我兴许是因为前几天车马劳顿,病的有些厉害,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,闻言只得在手上加了几分力,结果连攥拳都做不到,还哪有力气扫弦拨弦,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,今天怕是要倒霉了。

越是这种无助的时候,人心底还越要升起几分期待来,期待着有个人能提着剑来,把自己劫回院里,让我安心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病号。

不过那个粗线条的家伙,八成是又到哪去偷懒了,还是不要指望他为好。我给自己求了个侍卫,怕是把自己送到坑里去了。

这下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
一进清和殿,扑面而来就是一阵浓烈的脂粉味,我又徒步赶了两三里地的路,胃里早就一阵翻江倒海。

"徐乐正,你怎么这么慢啊? 来来来,今天这阳光明媚的好日子,还不快给各位大人弹上一曲? " 李公公一个劲地对我使眼色,悄声附到我耳边,"等了这么久,皇上已经生气了,你可要机灵一点。"

我暗自叹了口气,强撑着把眼睛睁大了一点,走上前去给皇上和各位妃子见礼,"不知道今天皇上想听什么曲儿呢? "

穿着明黄色袍子的人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我,他回身揽住了兰贵人的肩,笑意盈盈地看着她,眼里却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,"方才爱妃说想家了,不如,今天就听一首南北巷好了。"

南北巷就是西南一带的民谣,这首曲子晃晃悠悠地传了一百多年,各种版本不一而足,不过里头的魂儿是一样的,讲述的都是市井平民欣欣向荣的热闹生活。

不过弹琴,又有个讲究,琴师,当于市井不弹,市井嘈杂喧闹,俗气又重,容易丢了琴这份闲逸和雅致。这样一种长眠山水间的乐器,"南北巷"又偏要它表现出嘈杂热闹来,韵和器的冲突是它常常为人诟病的原因之一。

可据我所知,兰贵妃是浔江岸边长大的,和南北巷的起源地是南辕北辙,用这样一首被质疑颇多,表意冲突,难度又不低的曲子来搪塞我,这皇上,八成是铁了心要我吃瘪了。

要是搁到平时,这种曲子我也不惧,无非是进复挑抹都快上几拍,只要集中精神,中规中矩倒也出不了差错。可偏偏我今天烧的头昏脑涨,脚下快上几步,眼前就要出现重影,更别提是稳稳当当地弹南北巷了。

难不成要咬着牙顶上? 看皇上这幅样子,我若是出了纰漏,十有八九就是撤官领罪的下场。

正当我无可奈何,心一横接过琴摆开架势的时候,身后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执声,还混杂着点兵器相搏的铮鸣。

"外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? " 平阳郡主向清和殿的门口望去。

"回郡主的话,外面有个姓郑的侍卫说要见皇上。"

姓郑的侍卫?……不会是郑轩吧,这时候他来干什么? 我停下刚刚起音的手,随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,向后方看过去。

嘿,还真是这个爱偷闲躲静的家伙,不过他现在正顶着满头的汗,气喘吁吁地弯腰行礼,他脚边的佩剑闪着猎猎的寒光,发髻上的束带顺着晚秋的风,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蜿蜒又潇洒的弧度。

皇上并不答话,他只是挑了挑眉,古井无波的目光来回打量着郑轩,最后把眼神定格在他脚下,从他眼中流露出的阴仄与不屑,让我生生在心底打了个寒战。

郑轩像是来不及察言观色一般,急匆匆地开口道,"皇上,是属下照顾不周,徐乐正染上了风寒,身体不适,不能为几位娘娘弹琴助兴,还望圣上开恩,待徐乐正养好身体,再宣不迟。"

皇上眯起眼,沉声道,"郑侍卫,你可知道,你犯的是什么罪?"

"保护不利,失职之罪,属下愿领罪受罚。"

"呵,"皇上朝着他扬了扬下巴。

"你非羽林卫编制,就敢带刀面圣,这可是死罪。"

带刀面圣?

死罪?

听到皇上的话,我脑中轰的一声巨响。

郑轩这人,平时虽然迷迷糊糊,不过办正事都是严丝合缝,丝毫不出纰漏,今天急着为我开脱,竟然连刀都忘了卸。

半月的交情,再兴趣相投,不过也是泛泛之交罢了,他居然肯为我做到如此程度,又叫我如何不动容。

这个人从不用对阶下囚的样子对待我,我还记得他半跪在草堆上,手里举着汤匙,盛着软软糯糯的白米粥劝我吃点东西,那副勉强做出的温言细语的模样还有些好笑。

他也会在夜里悄悄地打开我的枷锁,我们一同坐在门口的石阶上,听着雨声,吹着晚风。

有时可以听见他哼着陌生的乡音调子,懒洋洋地在屋顶上晒太阳,从茅草屋到琉璃瓦,在他眼中不过都是松软的床铺。

令我印象最深的,还是他靠在门边发呆的样子。我走不到他的心里,我看不透他是在睹物思人还是伤春悲秋,但是他的眼中,却有我最深的向往。

回头望着那个咬紧了牙关,面上却波澜不惊的人,我默默地做了个并不艰难的决定。

既然郑轩是因我而死,安顿好父亲后,于情于理,我都不会独活。

"徐乐正。"

恍惚之中,好像有人唤我。

我还来不及反应,手中便传来铮的一声,是桐木琴清脆的悲鸣。

"徐乐正,这琴弦,都让你给捏断了。"

掌心滑过一滴殷红的血珠,啪嗒一声,跌在了棕红的琴板上。

"皇兄!"

我抬起头,平阳郡主正伏在皇上的耳边说着什么,时不时地蹙眉向我们瞥上两眼,似乎是一副迫切想要说服皇上的样子。

莫不是郑轩和平阳郡主有交情,能保上他一命? 想到这,我当下就来了精神,这下也感受到掌心割肉一般的痛了。

皇上好像是被说动了,也不愿与我们过多纠缠,当下就挥挥手,"打二十大板就带下去吧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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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,我的里衣早都湿透了。

干我们这种出生入死,替人卖命的行当,生死早就该看淡了,脑袋掉了碗大个疤,我又是个没牵没挂的孤家寡人,倒是也没什么好怕。

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,临死前的那么几秒,我竟然有点慌了神,徐景熙这家伙是个没心眼的老好人,怎么说算我一个朋友,他要是顶着一身正气,不知轻重地得罪了皇上,没几天脑袋就要搬家。

好歹是天下第一琴师,命属山水,心系风雅,这么随随便便死了真是说不过去啊。

还是有点担心,上刑场前要多嘱咐两句。

压力山大,怎么嘱咐也比不上亲自盯着安稳啊。

正当我脑子转得飞快,恨不得要效仿慈母对临行游子的说辞,给徐景熙说教上一套的时候,前面传来了一声弦断的铮鸣。

我听他说过,他的琴弦是上好的金蚕丝,要巫山顶的雪蚕丝,在名贵的草药里经上百日淬炼而成,锋利程度堪比刚刚开了刃的匕首,他这么没有分寸地握着,伤痕必定不浅。

看着他手中滑落的,断了线的血红珠子,我心底泛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。

这桐木琴不是他母亲的遗物么,不过是因为我一个小侍卫,何必如此不珍惜呢。

你这个人啊,就是太良善了,让我怎么放心得下。

正当我以为回天乏力的时候,平阳郡主的一番话竟然让皇上改变了主意。

我和这平阳郡主非亲非故,她怎么会替我进言? 八成是看上徐景熙了吧,所以才如此讨好他。

也对,他长的眉目清秀,气度儒雅,胸有韬略,又弹得一手好琴,堪称是当世奇才,我若是个姑娘,说不定早就芳心暗许了。

但我要是个姑娘……肯定是争不过郡主的啊,嘿,压力山大啊。

不过多亏他了,捡了一条命回来,看来是天不亡我啊。

以后还是多撺掇他,没事去郡主府上串串门,加深下感情,就算当不上驸马爷,也是替我还个恩情嘛。

不过这都是后话,当前还有二十大板等着我呢。

说到这二十大板,若是常人也够喝上一壶了,好在我身体硬朗,行刑的又是平日里的兄弟,下手轻拿捏,表面上皮开肉绽,实则伤不及深处,倒是把徐景熙吓得脸色惨白。

"你你你你你没事吧? "

"这里还疼么? "

"这下手也太狠了……你和那群人平日里称兄道弟的,动起手来怎么这样心狠手辣!别拽我!我去给你讨个公道!"

"对不起…都怪我…"

徐景熙一手夹着琴,一手战战兢兢地搀着我,就好像我是个东洋的琉璃娃娃一般,看着他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样子,如今急得双颊泛红,憋憋屈屈的,倒还有点好笑。

"诶!压力山大,你看我这没事啊,你怎么还哭了呢。"

这家伙自己碎碎念着,结果眼里居然翻出点泪花来。

好好的人一哭,当下我就慌了神。

"诶,你别哭了,你这眼泪怎么越哄还越凶呀。"

我手忙脚乱地打衣襟里抽出随身的手帕来递给他,被他没轻没重地一把糊在了自己脸上。

"你才哭了呢,自己走回去,我不扶着你了。" 他嘴上这么说,手上倒是一点劲都没有泄,胳膊把我圈了一圈,就像是护送进贡的菩萨像的蛮夷侍卫一样,安安稳稳地把我送回了竹林别苑里。

"都伤到哪里了,我给你上药。"

徐景熙连琴都顾不上安置,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去,又被我笑着扯了回来。

"先别说这个,你的烧,退了没有? "

"呀,"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"我都忘了这事了。"

压力山大,果然是不让人放心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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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轩背上的伤口狰狞可怕,帮忙换水的小侍女都吓得脸色青白。

衣服已经完全破烂了,碎布和血肉纠缠在一起,丝线嵌进了皮肤里,我只好借了镊子,淬了火,一片一片地挑拣出来,手上的力气稍微偏了一点,都能感觉到他一阵战栗,想必是痛的入骨吧。

我徐景熙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子,何德何能,能让你如此相待啊。

郑轩已经睡过去了,他刚才还撑着精神和我调侃两句,可我分明看见他是痛极了,又偏要咬着牙扯出一个笑脸来叫我安心。

案上微弱的烛火随风摇曳着,把我们的影子映在床边的薄纱上,窗外竹林的飒飒声,在夜里清晰得就像耳边有人在拨弦。

他有些微薄的呼吸声,和风声水声竹叶声,如同流水细润一般交织在一起,在我耳边打着旋。

我突然觉得,在这偌大的宫闱里,若是能得一人相守,怕是一生的幸事了。

月亮正悬在顶头上空,照得夜空如白昼,我也困极了,捏着药瓶,脑袋一歪就靠在郑轩怀里睡了过去。

果不其然,第二天早上遭到了他的无情调侃。

"啧,这大清早的就有美人投怀送抱,压力山大,我的伤可还没好呢。"

我毫不留情地往他伤口一戳,留着他在床上哀嚎,转身端着盆扬长而去。

昨天晚上明明是仲秋的阴冷日子,怎么早上起来一阵燥热呢。

日子转了一圈又一圈,那件事情也过去半月有余了,我的烧当天就退了,郑轩在我的照料下,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,现在正在院子里活蹦乱跳呢。

"景熙,晚上的迎客宴,你准备齐全了没? "

这人一点都没有做侍卫的自觉,没几天就唤起了我的名字,这么叫我的人,除了我爹娘,他还真是第一个。

"曲子已经练好了,就差沐浴更衣了,门口那小姑娘呢? 这发髻要七转八绕的,我不会弄。"

"你先去沐浴吧,压力山大,我去找找她。"

今天傍晚,皇上要大摆迎宾宴,听说是漠北使臣来访,洽谈通商一事的,我把自己沉在热水里,盘算着这次的宴会之后,说不定皇上一个高兴,就能把我放走了。

要是能把郑轩也带走就好了……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,就是把他当个下人使唤使唤,还是蛮好用的。

呸,我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。

"景熙,你洗好了么?快要到时辰了。"

"啊,来了来了。"

坐到铜镜前,我专心地对着空气拨捻挑复,生怕今晚错了弦,上次断掉的弦已经用普通的蚕丝接起来了,音色不如从前,毕竟金蚕丝是稀罕玩意,也不是那么好找的。

正想着呢,身后为我束发的姑娘手一重,痛得我轻忽出声。

"不好意思啊。" 那姑娘发出一声轻笑……

唉?不对啊。

"怎么是你? "

郑轩俯视下来,挑眉看着我,"那姑娘临时被传进御膳房了。不过是个发髻而已,我帮你梳就是了。"

"你还会束发? ",我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,别说,梳得还挺好,"你是不是总给相好梳头发啊。"

"压力山大,你怎么知道啊,我这人啊,只给相好梳头发。"

末了还要补充一句,"梳了你的头发,就是我的人了。"

这人就是这样,开玩笑没轻没重的。

"你再说,我可就要当真了。" 我笑着回他。

"压力山大……行吧,那弹完这首,可就要跟我回家了。"

"难不成,你能带我逃出去? "

郑轩兴许是白日梦没醒,又说起胡话来。

他只是笑笑,并不搭话。

安静了一会,他从身后递来一缕青丝。 我接过来,低头打量着,一半是我的头发,随我母亲,柔顺光滑,一半是他的,总在外面奔波,头发都毛毛躁躁的。

两束头发杂糅在一起,打了个同心结。

"这是什么啊? "

"嘿,不是要跟我回家么,这是就结发夫妻咯。"

结发的两个人,就是命定一生的姻缘。

我母亲从小就宝贝我的头发,她最喜欢抱我在她腿上,两个人在树阴下悠闲自在地吹着风,她用一把檀木梳子为我梳头发。

从那时起,她就告诉我,"景熙,娘和你说,第一个和你结发的人,就是命中注定的人了。"

命中注定的人啊……

"徐乐正,时辰到了,跟咱家走吧,别让各位大人们等急了。"

门外的太监已经开始催了,郑轩把琴端来,目送我坐上马车离开,他的身影伫立在那一片青葱翠绿的竹林里,像一阵清风灌进了我的心里。

这下可好,命中注定的位子,随随便便就被这家伙占上了。

不过倒也……没什么不好的,是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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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景熙这人有趣,脸皮又薄,逗他总是特别有意思,不过难得今天没有跟我吹胡子瞪眼的,我正躺在屋顶上,盘算着他什么时候回来呢,就看到他远远地在一队宦官宫女的护送下走回来。

"怎么了,你脸色不太好。"

还不等他开口,他旁边的小太监就凑了过来,"郑哥,大事不好了,皇上在……"

"别说了,这大庭广众的,小心被有心人听去。" 他的话被徐景熙打断了。

"你们都回去吧,今天各位都辛苦了。"

他现在也是有官位在身的人,一群宫女侍卫行了个礼,就急匆匆地离开了。

"怎么了? " 自从熟悉了以后,他很少摆出这幅严肃的样子,这回肯定是出了大事。

"进屋说, "他扯我进到苑内,阖上了门,"今天蛮夷使者,在宴会上中毒,不治身亡了。"

"什么!"

北漠势力如今扩张的厉害,蛮夷使者在宴会上当场死亡,明眼人心里都打好了小算盘,十有八九是北漠王的自导自演,蛮夷的野心已经笼罩在京城上方了。

如今表达善意友好的使者死在了皇宫里,北漠蛮夷铁定要借题发挥,到时战事八成避免不了的。

徐景熙说完就转身回屋了,眉头揪成一团,大概是在担心远在湘江的父亲吧。

"对了,景熙,有你一封加急的信。"

"啊,好的。"

晌午那些话,不过是玩笑话罢了,但带他走,确实是真心实意的。

他对他父亲的牵挂,和被关在这里的忧郁,我都看得出来。虽然平日里有说有笑,但心里还是不愿的吧。

以前我看管的人,曾经有哭着跪倒求我放他走的,也有对我恶言相向拔剑而争的。就是再娇艳的美人梨花带雨,或是平日铁骨铮铮的汉子低声哀求,我都能做到昧着良心充耳不闻。

但是没有一个像徐景熙一样,我愿意赌上性命,送他离开。

总有一些人是特殊的吧。

如今事态紧急,要是再不走,等到战鼓擂响恐怕就来不及了。

这事肯定是慢不得,我得赶紧和徐景熙商量一下,最好今晚就……

"郑轩。"

我回身,正撞上刚出来的徐景熙。

我借着月光瞥了他一眼,发现他眼眶泛红,脸色惨白,一下憔悴得像是老了一旬,整个人恍恍惚惚的,瞳孔里涣散无光。

在他脚下,是月光投射的竹叶,平日里带着几分诗意的竹影,今夜如同阎罗的獠牙一般可怖。风声呼啸而过,吹起他的衣袍,猎猎作响,我下意识伸手拉住他,好像下一秒,他就要跟着风飘走了。

"郑轩,我父亲,病危了。"

我心里一惊,暗自埋怨自己的粗心。

自从他家道没落,已经鲜少有人记挂着他了,能千里加急送信的,怕是只有他父亲,如果不是大事,牢里的狱卒不可能行这个方便。

如今一封加急信件落到我们的门前,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父亲有了性命之忧。

"景熙,"我拍拍他的肩膀,"收拾行李吧,今晚我带你走。"

他听了我的话,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诧异。

虽然我与他形同好友,但实际上,我不止是他的侍卫,更是防止他逃跑的看守。

这一个月以来,他会对我吐露心声,会与我谈起他的家事,有时会在月下拨弦,我鸣萧和之,但是再交心的时刻,他也不曾与我提起要离开的事。因为我们都明白,这是一道被身份限制的,过不去的坎。

现如今我主动提起要带他离开的事,绝不是一时冲动。因为在清和殿,他顶着高烧险些被降罪的时候,我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。

像他这样的人,是不能被区区宫殿束缚的。

他琴音里的心系黎民,怀念家乡,一挑一抹,一降一升,那些婉转的调子里藏着的婉转情绪,我都听得出来。

他有多想离开,都清清楚楚地谱在了他的曲子里。

我有多想让他离开,也要清清楚楚地用行动表达。

既然是生而擎傲骨的雁,就不应该在朝歌夜弦间默默无闻。

你是天下第一琴师,自然是要身在天下之中,才能琴传千里,绕梁三日。

徐景熙,只要你能带你父亲离开,过上平安的日子,以后我颠沛流离也好,九泉之下也罢,就都能不悔今日了。

正当我要有所动作时,外面传来马车和侍从车马交互,鞺鞺鞳鞳的脚步声。

我万万没想到,无需劳师动众,有朝一日,他居然能等来皇上亲下的,准他离开的圣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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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……要带我走?

正当我被这轰然而至的消息震得转不过神时,皇上的圣旨就来了。

刚刚死了使者的这种节骨眼,还宣我这琴师做什么?

我怀着满腹的疑问行了拜礼。

太监拿腔捏调地摆着官腔,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嘘了一遍当朝的帝君圣明后,俯下身,阴仄仄地说道,"郑轩呀,跟咱家走一趟吧。"

郑轩?

怎么是找郑轩的?

不会是……他计划带我出去的事被发现了?

还是因为上次的事,皇上记恨上他了。

我心念电转,把头想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,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郑轩带走了。

他临走时给我的那个眼神,我现在也没读懂,但是我能感觉到,那里竟是有一丝诀别的味道。

我看着如墨的夜空,感觉到一股从骨子里打颤的寒冷。

父亲病危,郑轩又被召进殿里,在这世间,我真正地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。

那天晚上,我捏着桐城大牢寄来的信,在别苑里等了一夜,从月头正圆到彼方天明,一面迷迷糊糊地念着郑轩,一面精神恍惚地担心父亲。

就这样,等来了早上的一纸圣旨。

来宣旨的一队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我的竹林,这么大的阵仗,还是头一次在这里看到。

"徐景熙,接旨。"

来宣旨的竟然是皇上身边的亲信,生了一张正气凛然的面孔,他口中的每一个字,都让我激动的不能自已。

皇上终于肯放我走了。

他还给了我一份圣旨,要我回到桐城后交给当地的新太守。

"徐乐正,皇上还有个要求,他要你即刻启程。难得的机会,可快走吧,徐老太守还等着你呢。"

言罢,他向身后摆摆手,后面的侍女呈上来一个镶着鎏金雕花的托盘,里面是一根流光溢彩的丝线。

是一根金蚕丝,我的桐木琴弦。

"诺,这,是皇上赏你的金蚕丝,你这些天劳心劳力,这是你应得的,还有些盘缠,拿着快走吧。"

我虽然手中握着两份圣旨,却像是被扫地出门一样,一群宫女侍卫,风卷残云一般为我打包好了盘缠,推推搡搡地把我送上了马车。

"等一下!"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,"这位公公,我苑里的郑轩…昨天皇上召走的那位,他什么时候回来,我要向他告别。"

那宦官低下了眉眼,悄声附在我耳边,"郑……郑轩的事,徐乐正你就不要再过问了。"

"那他……不会有事吧。"

"不会的,他会过得很好,你就放心走吧。"

………"多谢。"

事到如此,多说无益。

直到马车驶出宫门的那一刻,我都觉得有一束灼灼的目光跟随在我身后。

郑轩,永别了。

在皇城里的一个月,恍若一场梦,急匆匆地被人抓来,又急匆匆地被赶出去。好像我是草场上的蹴鞠一般,被人踢来踢去,毫不加以怜惜。

清晨的皇城,早点纷纷支起了摊,农户的叫卖,商人的喧嚷,如同一副滚过窗前的卷轴,一如我来时的模样。

不同的是,那时一无所有的我,现在又多了一个要牵挂的人。

在浩浩皇城之中,他那样,佯做慵懒而实则聪颖的人,一定能独善其身的吧。

我还记得他那首乡音调子,顺着玉箫的一端缓缓地流淌在我的琴弦上,多年之后,你是否还会在这片宫闱里想起我,哼起那首曲呢 ?

马儿被前方的小贩惊了一惊,扬起蹄子,我重重地撞到了门板上,飘过眼前的发梢,还带有一丝他风一般冷冽的清香。

郑轩的箫声,曾经是一束独来独往的刃,他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,无牵无挂,无欲无求,所以他才能那样轻而易举地把我从入魔的琴声里解救出来。

他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,但我一直想努力告诉他,事实不是这样的。

一如他在篝火前对我说的那句话。

你还有我啊。

天大地大,可独独知己难寻,多少次夜里的琴箫和鸣,都让我深深地感受到彼此心底的共鸣。其实你从来不曾把这里当成太平盛世,你的不作为,只是你觉得不需要为无谓的人而稍加努力,可为了我,你又愿意踏进这吃人不见底的赌局。

精明如你,又怎会看不破其中的利害,却一次又一次决心以命相搏。

这些,是恩情也好,还是什么多余的心思也罢。

我若是能再见你,都会一一报答的。

郑轩,一定要保重啊。

我把头探出窗外,望回那深深的宫闱里,却再也看不见一抹倚在门板上迎我回来的身影。

不一会,我就远远地离开了皇城。

今天的皇城,笼罩着点不一样的阴霾。

皇城临近就是洛城,商贩通行,街市热闹。

沿途的早点香传进了我的马车里,自从昨晚我就没沾过哪怕一滴水了,现在真有些饿。

"麻烦你,在前面歇息一下。"

这个车夫的身上有一股与常人不同的凌厉气场和杀意,他回头看我一眼,嘱咐道,"快去快回。"

明明是送我离开,怎么一副看管犯人的模样。

我来不及细想,带了点碎银,走下马车。

"唉,你听说了么? 皇家秘辛啊,皇上不知道从哪捡了个侄子回来。"

"哟,这可是天降的福气啊,这小子以后就是皇家人了。"

"福气什么啊,前两天,北漠的使者不是死了么,为了缓和关系啊,这个世子八成是要去北漠做人质的。"

"质子啊……怪不得,在这个节骨眼从天上掉下来个皇亲国戚呢,原来是去给当犯人的。"

我今天早上才从皇宫出来,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捡回来的侄子?

一边想着这件离奇的事,一边向包子摊走过去,忽然,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想法掠过脑海。

"哎,老先生,你们刚才说的世子,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? "

"名字? 哎,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? " 他转头问摊上的小贩。

"好像是……郑什么的吧,对了!郑轩!就叫这个!不会错的。"

郑轩? 他怎么变成皇上的侄子了?

还是说,这皇宫里到底有几个郑轩?

他要去北漠做质子了?

"都闭嘴!"

身后传来一声暴喝,我还来不及反应,就感觉颈上一凉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景熙现在,应该已经离京城很远了吧。

"你可满意了? "

皇上带着的话语里明明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,于我却不痛不痒。

"满意了。"

"那什么时候出发? "

"随时都可以。"

"好。" 他扬袍一挥,即刻就有官员拟了份圣旨。

"做好准备吧。"

我刚被宣来时,也是满头的雾水。一进殿里,只有平阳郡主和皇上两人在等着我。

嘿,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大的人物宣见啊。

对皇上,我倒是没什么好说的,不过平阳郡主于我有恩,倒也是时候答谢她了。

"你叫郑轩,对吧? " 平阳郡主是个亲善的人,人到中年,依然风姿不减,虽然和皇上是亲兄妹,眉目间却少了肃杀的气息。

她激动地上前两步,执起我的手,"你这箫,是从哪得来的? "

我的箫?

"听捡我的婆婆说,是出生就被我抱在怀里的。"

她伸出手,细细地描摹我的五官,又激动地回过头去,"皇兄!你看这五官!错不了的!"

郡主身上的脂粉味太过浓郁,我只得硬生生抽回了手,远离了几步。

"郑轩,我是你姑姑啊。" 她眼里的泪花看呆了我,若是演戏,这也太逼真了一点。

她激动地和我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

当年皇上的亲兄嫂,当朝太子和太子妃,正值举国将士于边关抗敌苦战,皇宫兵力空虚时,在皇城郊外遭遇刺杀,太子夫妻和随行侍卫的尸体都被找到了,却唯独丢了太子的嫡子。

当年太子嫡子不过刚刚满月,两三寸长的婴孩,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。直到那天在清和殿,平阳郡主看见了我的白玉箫,据她所说,那是先皇的御赐,平日太子一直带在身上,满月礼时才做礼物给了嫡子。她也就是凭这个认出的我。

这么说,我是有血亲在这世上的了?

孤寡度过了二十载,如今突然有了亲人,这种激动和惆怅交织的心情不是语言所能描述的。

可既然当时已经认出来了,为何隔了半个月才于我相认呢? 倒也是好猜测,如果我是当年太子的嫡子,皇上又不得人心,其皇位必定受到威胁。

想到这,我认亲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一半。

"那现在找我,可是有什么事么? "

在平阳郡主刚才的讲述中,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搭话,这时他才缓缓开口,"你猜猜看。"

宴会上刚出了事,就遣人急匆匆地来找我。

据我所知,皇上膝下有三子一女,都被宝贝的不行,如果有别的选择,皇上断然不舍得送他们去北漠的。

"八成是缺一个质子,要去和北漠交涉吧。"

"不愧是大哥的嫡子,果然聪明。" 他赞许地点点头。

"皇兄!" 平阳郡主转头,对他怒目而视,"我刚与侄儿相认,他可是大哥的嫡子啊,皇兄这就要送他去北漠做人质,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一些!"

"这事由不得你胡闹。"

他不止是说与郡主听,更是在警告我。

"做质子没问题,但是我也有条件。"

"条件? 朕若是不答应呢? "

"那你就要当做从来没有这个侄儿了。"

鱼死网破,以死相逼。

"呵,你说说看。"

景熙啊,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点事情了。

"我只有三个条件,一,放了徐景熙,二,还他父亲公道,替他官复原职,三,把徐家家产归还。"

"很轻松吧。"

"看不出啊," 他挑挑眉,"朕这个便宜侄儿,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。"

"如果你能做到这三点,我就去做质子。"

"好说。"

就怕这心狠手辣的皇上转眼就把人结果了。

"我要亲眼看着他出宫门,还要派羽林卫护送。"

"还有么? "

"对了,还要一根金蚕丝。"

"成交。"

压力山大,兢兢业业地干了几年的侍卫,身上还留着皇室的血,徐景熙啊,因为你,我可是这么便宜就把自己卖了。

我目送徐景熙的马车出了宫门,他好像是感应到我一样,把头探出窗外慌张地搜寻着。

这一面,怕就是永别了吧。

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。

去北漠的路上,满天黄沙,风尘滚滚,我换上了繁琐冗杂的宫袍,倚在马车的窗框上,看着窗外一片昏黄的景色,轻轻摩挲着白玉箫上的纹路。

平阳郡主送我离京时泪眼婆娑,把我的衣襟都打湿了,她真的是个好姑姑,若是有更多时间相处的话,我可能会真正把她当成亲人吧。

但总是有一个比她更重要的人,横亘在我心里。

笑着把烤鱼递到我嘴边,又缩回去狠狠咬下一口的人;

在夜里顶着高烧给我上药的人;

在烛火前靠在一起,伸出手哆哆嗦嗦地谱曲的人;

练琴到手指皲裂,也丝毫不肯放松的人;

我在门外听琴时,为我披上一件蓑衣的人;

每天总是要把我从房顶上拽下来,无果后只得在房顶铺了一床褥子的人。

徐景熙。

离开那处竹林,这天地间,再也没有像你那么好的人了。

这回忆,就完结在那里。

这年月,已然悄悄过去。

————完————

后记

徐景熙再次醒来时,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被褥上,梦里的人,清晰又熟悉。

"郑轩!"

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却发现身边没有什么皇宫竹林,只有一个从小就侍奉他的侍女在清扫着桌案。

"少爷,你醒了!"

那侍女惊喜地冲过来,高声唤着门外的人。

"少爷醒了,快叫大夫来,少爷已经醒了!"

"我怎么了……"

"少爷,你被皇上召进宫去,你忘了? 前些日子才遣羽林卫送你回来。你随身还带了一份替老爷昭雪的圣旨,现在老爷病好了,官复原职,我们太守府也还回来了!" 小丫头眼里满满的爱慕,一对上徐景熙的目光,连忙低下了头。

"父亲病好了? "

"回少爷,老爷痊愈了。"

"我睡了多久……"徐景熙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,理不清的事情统统搅和在了一起。

"有些日子了…来的羽林卫说少爷几天没进食,又受了刺激,怕是要多睡一阵,可吓死奴婢了。"

"那那个世子呢?送到北漠做人质的那个? "

"啊,少爷是说那个新封的小王爷么? 他已经到漠北了。"

"是不是叫郑轩? "

"是啊!少爷,你明明睡了这么久,怎么连这个都知道,你不会是连皇亲国戚都认识吧…也是啊,我们少爷可是见过皇上的人,皇宫里什么样啊,有没有……"

"好了,你先出去吧,我想安静一会。"

小丫头听了这话憋了憋嘴,马上封了口,拿上东西,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。

徐景熙费力地爬起身,在桌案上看见了那根成色惊艳的金蚕丝,冰凉的如同刀刃一般的触感,里面却蕴含着能拨出宫商角徵的巨大能量。

忍不住要睹物思人。

郑轩啊,你过得可还好么?

"好啊。"

郑轩回应道,随手把白玉箫收了起来。

侍从听了郑轩的话,纷纷从马车上搬下行李来,逐个摆进了那件阴暗潮湿的厢房。

"这质子可真是个好欺负的,给他这种厢房都说好。"

"都做了阶下囚了,还有什么可挑剔的。别说了别说了,快干活吧。"

不过郑轩倒不这么想。

这是个偏僻的小厢房,平时都鲜有人来。

身为质子,也没有什么要事,不过就是在漠北宴请宾客时简单出席一下,就好像是一件华而不实的战利品,拿出来炫耀过后,再锁进阴冷的柜子里。

平日里,他没事就是在院子里发呆,偶尔吹首引得三宫六院的姑娘纷纷来拜访的曲子。

早就跟着徐景熙学会了开锁,本身又轻功了得,更何况蛮夷人觉得这质子白白净净,没什么威胁,又疏于看管,出宫玩还是没人看得住的。

就这么一天一天挨下去,除了吃的没什么油水—在皇宫里早就习惯了—小日子过得也是滋滋润润。

以前侍卫队的李哥总说,说郑轩这小子像一只鹰,别看样子平平无奇,发起狠来谁也挨不住。

要是自己真是一只鹰,也是只最懒的鹰吧。

不过即便是再懒的鹰,也不愿被关在笼子里啊。

当年徐景熙在竹林里,从他眼中看到的就是广袤无际的,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天下江湖的向往。

每个人,都不愿被束缚。

只是有的人没有能力,被迫束缚在深宫之中。

而有能力的人,却要因为守护一个约定而收起獠牙。

当年皇帝在他临行前,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叔父模样,对他附耳轻声说道,"我会一直派人盯着徐景熙,你若是敢逃走,他会立刻人头落地。"

言罢,又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,高声说道,"侄儿,一路平安。"

"皇叔也是,好好保重身体。"

早点死了才好。

又是一个漠北的早晨,刚刚更衣用膳的郑轩一边把玩着北漠当地的小瓷人,一边恶狠狠地想着。

幸运的是,当一个人因为坚定不移的信念而做出舍弃时,他总会在黑暗里看到曙光。

漠北的朝阳出奇的大,照在人的身上,热辣辣地发烫,不知不觉,来这都已经三年了。

他手里的这个小瓷人,是上个月他在市集上亲手做的,偷懒如他,很少会亲自做点什么,这个抚琴造型的小瓷人是一个,它穿着月白色的袍子,眉眼里都是良善和温柔,摊上的商贩都感叹,第一次捏陶,居然就做的这么传神。

"想必是公子很重要的人吧。"

是啊。

压力山大,郑轩有时候会想,徐景熙这人,他明明只相处了一个月,怎么就头脑一热为他葬送了后半生呢。

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,徐景熙,我大概是有些想念你了。

来到漠北这三年多里,吃喝玩乐,偷懒走神之余,郑轩从不忘每天问候一下远在桐城的小琴师。

今天是又在辛苦练琴呢,还是为了做下一任太守而努力学习呢?

半年前,南方传来桐城太守寿终就寝的消息,怕是牢狱之灾减免了寿命,如今能在家里老死也是件白喜事了,希望徐景熙能节哀顺便啊。

压力山大,半年过去了,应该已经从悲伤里走出来了吧。

这么想着,郑轩放下小瓷人,打算出门走走。

"王爷," 门外的侍卫看见他,潦草地行了个礼,"我们的王今日午时在草场举行大宴,邀请您一同前往,还有你们南边来的乐师奏乐。"

"南边的乐师? 漠北王会这么好心,专门请我们家乡的乐师来? "

"回王爷,我们漠北的王一直是善待质子,热情好客的,这位琴师是毛遂自荐而来,听闻是天下第一琴师,想必王爷会喜欢。"

"天下第一琴师? " 郑轩心里一热,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。

"他叫什么名字?"

"你是在问我么? 我叫徐景熙。"

转过头,身后的人正抱着琴,笑盈盈地看着自己。

漠北的大日头,今天不再那么毒辣了,一束金灿灿的光照在两人中央,仿佛是打开了新的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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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多字好多废话!
因为拖太久了……不如上篇写得好呀……
反正最后拖了一个月终于完结啦!没有拖到郑轩生日还是很像样的……最近又要神隐一段时间啦w
这两个人可真好真好……还是提前祝郑轩生日快乐吧!
郑徐大法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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